05.02
在我從布達佩斯回到奧地利的路上，卡在德國跟奧地利邊界將近2個小時。一位德國警察上車，檢查大家的護照。仔細翻遍每個人的護照之後，他告訴司機，未來在讓乘客上車前，必須檢查大家的護照，不可以用駕照代替。緊接著警察請坐在我後面的兩個乘客下車，他們看起來是一對母女，但他們只會說法文不會說德文，所以跟警察溝通有障礙，幸好坐在我前面的一位光頭叔叔會講法文，於是他幫忙翻譯母女對警察的解釋，也幫警察傳達他的意思。母女最終被叫下車了，整台巴士停在查哨棚旁邊，司機上車說，他們需要一個小時的訊問時間，於是我拿起手機問了我buddy，他說他們應該是難民，想要通過邊境可是被警察攔下來。一小時過後，他們並沒有上車，巴士就開走了...
來到歐洲以後才明白，原來台灣真的沒有所謂太嚴重的社會議題。在歐洲的每個國家幾乎都存在有難民，如果聽到難民兩個字，最先出現在你的腦袋的畫面是什麼? 對我來說，第一個畫面是坐在路邊看起來皮膚比我黑一點點，黑色頭髮大眼睛的乞丐，第二個是人民因為戰爭惶恐逃離的表情。
乞丐跟難民的差別?
我曾經從內心發出一個問句，乞丐跟難民的差別究竟是什麼? 現在想起來這個問題真的可以說是充滿許多無知。以Innsbruck來說，有時候會看見路上有很多跪著坐著躺著要錢的人，我常常會把他們跟難民連結在一起，然而後來我的小組員跟我解釋道: 難民也是有學歷很高很有錢的，他們在他們自己的國家時可能是高學歷份子或是醫生、律師等等的人物；而乞丐就是沒有錢的人，我後來想到最簡單的說明就是，在台灣看得到乞丐看不到難民，可是在歐洲我仍舊分不太出來乞丐跟難民的差別。
Being a refugee is not a choice (成為難民非己所欲)
我上了一堂課叫做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跨文化溝通)，其中有個選擇性專案叫做Refugee Support Project(難民輔助計畫)。跟我們一起合作的難民Firas來自敘利亞，這一天跟他吃飯聊了整個晚上，我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問他的背景故事，他卻很樂意地跟我們分享。2013年他從敘利亞出發，向歐洲各個城市尋求一個安全的地方。長途跋涉的他，曾經經過土耳其、希臘、馬其頓、塞爾維亞、匈牙利、最後來到奧地利提洛地區的Innsbruck。(根據另一名難民的說法，希臘政府對難民不是很友善，巴爾幹半島地區的眾多政府都有點自顧不暇，更不用提要給難民什麼福利) 因為家鄉政府的腐敗，人民期待不到應得的民主跟自由，卻還要生活於戰亂帶來的恐懼之下 (比如說根據另一個難民的說法，有些中東國家的人民也沒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女生信仰基督教就會被政府抓去讓官員或是替政府做事的人性侵，而男生則是被抓起來殺掉)。Firas說，他睡在Innsbruck機場旁邊住屋的第一天早晨，被飛機降落的聲音驚醒，心想:「我不是已經離開敘利亞了嗎?」
世上沒有一個國家希望戰爭停止
這是我今天聽到最震撼的一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中東地區戰亂不斷，在臉書上的相關新聞影片也不可勝數。每次看到影片，我總是很難過，看著救援組織抱出一個一個被毒氣嗆暈痛不欲生的人民，就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希望的! 雖然自己也沒有什麼辦法去幫助他們，可是我真心希望戰爭趕快停止，然而我不得不說，在台灣的時候，我覺得這個戰爭離我好遠好遠，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任何的影響。
Firas告訴我們，「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在幫助中東地區遏止戰爭，而這些戰爭的源頭不是宗教或人權，而是錢，還夾雜著政治遊戲。」俄羅斯是歐洲地區天然氣的主要供應商，他們不希望中東地區和平或是合而為一，因為敘利亞也發現有天然氣，如果戰爭停止而國家和平，敘利亞將威脅俄羅斯在歐洲的天然氣市場占比及利益；美國是世界槍械彈藥砲生產大國，如果世界沒有戰爭，那美國的軍事產業也將滑鐵盧，再者中東地區國家擁有及大量石油，如果今天地區和平，那麼他將成為另一強權，美國不能坐看強權興起，因此儘管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正在為消弭戰爭而努力，另一方面卻沒有國家願意站出來停止一切站混仗的發生。
聽到這裡我真是有300分驚訝，想想所有國家都在為自己的利益著想，但在此同時我們正在犧牲遠方那個族群的人權，甚至性命。Firas現在沒有辦法回國，因為國家有戰爭的關係，一回國將會被編列入軍隊 (軍隊等級按照學歷高低編列)。他將會要替他不喜歡的政府賣命，說一是一，說二不可以做一。這不是他想要過的生活，於是他決定踏上一條無法回首的路，他還說了一句讓我印象非常深刻的話:「當有一天敘利亞的戰爭停止了，就代表世界有另一處的戰爭開始了!」
Dinner with Firas and RSP group
走在佈滿荊棘的道路上
對難民來說，決定離開國家，大概是他們的人生當中最直覺也最艱難的選擇。就算住在首都，市政府所在所以相對邊境地區較安全的城市，安全的生活以及自由跟民主還是牽引著人民往東西南北離開自己的國家。然而對於難民來說，選擇離開也是很大的挑戰，需要有極大的勇氣，這條路真的不如我們想像中的簡單。首先要出境是個問題，我到現在還沒有想出Firas究竟是怎麼出境的，但你絕對要相信，就算到今天，還是有很多難民乘坐著私人小船來到歐洲，我可以連結的，只有18世紀許多漢人乘坐帆船經過黑水溝來台灣的險境。
語言
當難民到一個新的國家，他們需要學習新的語言才有辦法開始新生活，如果當地沒有政府補助或機構支持，難民很難適應新的環境。奧地利是相對其他歐洲城市來說對於難民較友善的國家，Innsbruck就有一個叫做Refugee Learn的機構，專門在教難民德文，Firas來奧地利一年多了，他的德文也已經學到了B1的程度。
房子
找房子是另一項艱鉅的任務。難民來到一個新的城市時，首先住在難民營，一邊學德文一邊找房子。住在難民營跟平常出去露營不一樣，聽起來一點都不好玩，Firas住在難民營4個月之後，才找到仲介幫他找到房子 (他還交了1200歐元給仲介，將近4萬台幣) 他告訴我們，房子真的很難找，一是因為剛開始學德文的他語言無法跟當地人溝通、再者來自中東的他，非常難獲得屋主的信任，因此他最後才決定請仲介幫忙，不然繼續住在難民營也不是長久之計。
找工作
有了一定的語言能力，下一步就是在當地找工作了。除了身世背景會被懷疑以外，難民就算有大學文憑也非常有可能不被承認。找工作對難民來說變得異常困難，然而我也非常能夠理解雇主的疑慮，在今天歐洲受到恐攻籠罩的陰影下，雇主對於每一位來自中東的求職者當然會覺得要格外小心翼翼。
成為公民
我覺得成為一個新的國家的公民應該是每一位難民的最終目標了。以奧地利為例，Firas需要擁有一定的德文能力、有工作且願意繳稅、加上他從來沒有前科或是留下什麼不良紀錄，才能繳交1000歐元申請成為奧地利居民。現在的奧地利法將難民依照國家分類，敘利亞的難民可以在境內居住3年，其他戰亂比較不那麼嚴重的地區可能是1年或更短。在這段時間他們會獲得政府的房租以及語言教學補助，3年之內政府希望可以輔導他們成為國家居民。
跟Firas聊完之後我覺得自己好像重新認識這個世界。從前地理課本上面匆匆帶過去的中東地區，今天被我細細拿出來談，餐桌上的氣氛一度因為談這些事情很死寂，但是我們也因此學了很多東西。這個世界不像我想像般的美好，然而我們可以壯大自己的力量，為世界和平盡一份心力，比如說我可以寫下這篇文章，分享給我身邊的朋友有關難民的艱難處境，讓大家都可以想一想，自己正在建築的世界，未來會長什麼樣子，那麼在看這篇文章的你，有沒有想到什麼事情是我們現在可以做的呢? 留言在底下跟大家分享吧!
A video about what we've learned in the Refugee Support Project (played on presentation on May 24th)
